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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老倌走亲戚

文/啸林谷主

和老倌一生未出过远门，中年丧妻，自那以后，与远在县城郊的妻子娘家人就断了联系。这一断就是30年，如今两个女儿虽都已成家，却生活在外地，一家一事都有得忙，平时对和老倌自然就少了关怀，只有逢年过节寄点钱，才能证明他有女儿的存在。

图片来源网络

今已70余岁的和老倌身体还算硬朗，其实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自己还有远在县城郊的亲戚在。虽然没读过书，但对有些记忆他却是特精明，他记准今年的某一天是大舅子的80大寿。

6月15日，是镇上赶集的日子，和老倌走了3~40里路来到镇上集市的摊位买了一双皮鞋，一套新衣服，总共花去了近二百元，他把东西喜滋滋地提回家。

回到家后，天色已晚，和老倌顾不上疲劳和饥饿，洗了个澡，换上新行装，在一边破镜子面前照了又照，又脱了下来换上旧衣服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餐。

离大舅子生日还有20天，这些天和老倌想着进城就异常兴奋，新买的衣服放衣架上挂两天，又叠齐，如此反复了好几次，终于计算着日子已经到了。

他要提前一天出发，换上新装，抓了两只老母鸡，用蛇皮袋装着，并用火碳给蛇皮袋烧了几个洞，装了半蛇皮袋毛板栗，天还未亮就出了门。走了3~4个小时，到镇上的公交车站时已经快小晌午了，他就近找家小店吃了碗米粉。吃完似有点意犹未尽，用手一抹嘴吧，习惯性打算往衣服上擦，顿时停住了，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纸币，瞟了一眼正在忙活的老板娘，狠狠地抽了一大把纸巾，留一张擦手，另一把迅速塞进了裤袋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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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老倌提着两个蛇皮袋欲上车，乘务员告诉他活禽不能带到车上，只能放在行礼车厢，为此他们还发生了一阵争执。

和老倌一坐上车就头晕，他赶紧闭上眼睛斜躺着，当车子启动的那一刻，他的五脏六腑就开始翻腾。开往县城的中巴车乘客又上又下，一路上走走停停。和老倌的体内如翻江倒海，他强忍着，满脸涨得通红。一个急刹车，全车人一个趔趄，“哇”地一声，和老倌满嘴污秽喷射而出，污秽物喷洒在前排座位的时尚女士身上。全车人都捂住了嘴，向和老倌投来了鄙夷的目光，同座男子起身扬走手掌对准和老倌就是两耳光，和老倌又喷了一口出来，吐到了男子身上。男子恼羞成怒，有种欲置他于死地的架式，将拳头挥舞了过来，和老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，双手捧着脑袋。

这时车上其他人赶紧过来拉住，乘务员递来了抹布和口袋。和老倌起满皱褶的脸死一般的一片青灰，眼睛里闪着浑浊的泪水。

颠簸了3个小时，车子终于到站停靠了，和老倌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下车来，他抬眼一看四周，完全懵了。他清楚记得30年前，下车后从哪条大路走，又穿过几条小路，就到大舅子家了。可现在四周围全是高楼，宽阔的马路。

和老倌提着两个蛇皮袋往车站外围走，他希望在外围能找到熟悉的路，结果越走越不对劲，此时心里慌得很。于是他尝试着开始问路，虽然同在一个县城，但南北语言差异太大，路人听不懂，都是一脸茫然而摇头。

他找了个路边花坛的台阶坐了下来，两只土鸡因挨饿发出了尖叫，正当他绝望之时。有人朝他看了一眼，俯下身子问他：“这鸡多少钱一只？”

和老倌抬了一眼耷拉着的眼皮：“嗯（不）卖！”

“咦！且老乡呵！”

听到这句话，和老倌顿时像打了鸡血来了精神，他要死抓住这位老乡非问个明白不可。他把此行的经过和目的向老乡和盘托出，老乡也是个热心人，表示会一帮到底。但当他说起那个地址是叫xx公社xx大队时，老乡可犯难了。

这时老乡想到了微信，赶紧发了朋友圈，向各微信群求助。很快微友们就有了回复：原来的地址现在已改了名字的，但得到的信息不容乐观，原址修了环城路后都已搬迁。

华灯初上，老乡带和老倌找了一家便宜小旅馆住了下来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老乡带他来到原址社区，通过社区一打听，马上就得到了好消息，原来他大舅子的儿子在当地还算得上是头脸人物。听社区工作人员讲，这次他侄子给大舅子做寿酒是搞得相当隆重的，全社区的人都知道这事。

和老倌心中大喜，兴冲冲地提着两个蛇皮袋子朝大舅子办酒现场走去……

当他走到酒店门口一看，顿时腿都软了，门头花团锦簇，这么恢弘的气场，内场人山人海，进出门口的人络绎不绝，他可是头一次见过这种场面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，没有一个人他认识的，他没有勇气再走进去，他呆立在酒店门口的一旁，直至筵席散场。

酒席的最后一群人走了出来，一群大小呼拥着一位鹤发童年的老者，老者微微薰醉。

终于看到大舅子了，大舅子的名字在他心中默念了千百遍，而此时提到了嗓子眼，却没有从喉咙口呼喊出来。他挥了一下手又蔫了下来，极力地想往人群中靠了靠，希望大舅子不经意地一眼能够看到他。然而他却被那些簇拥者嫌弃地挤开了，也许那些人是应该叫他姑父或姑爷爷的。

和老倌黯然地回到了家，此时两只老土鸡已经奄奄一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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